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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2-28 17:21【香港雜記】在城市中慢步 - 大角咀大角咀我是以前上班的必經之地。由旺角市中心走路到大角咀的奧運地鐵站,不過是十多分鐘的事,卻好比由現代走進八十年代香港的時光隧道。大角咀位於旺角以西,以前是有船塢及五金工場等的工業區,後來在八十年代跟隨香港的經濟轉型成輕工業區域。到九十年代,因為政府計劃興建新機場,在該區填海造地加速了舊區重建,形成現在新舊建築交雜的局面。 該區其中一個特色,是有許多隱世小餐廳。有一次被年長的同事們帶去角祥街一帶吃飯,走進一家門牌寫著工程公司的店。我眉頭一皺,以為他先來談工事或找朋友之類,原來裡面有熱炒供應,但只招待相熟的客人。我們坐下後,只看老同事去跟老闆聊幾句,很快就有一堆菜上來,還有一個燉肉鍋。印象中那肉鍋很鮮甜,是外面很少吃到的口味,幾個年長同事半開玩笑的說那鍋是狗肉。事實已經無從稽考,我只能說服自己那是好吃的肉而已。 從旺角亞皆老街走往大角咀的路上,可以看到各式香港市民的生活光景。首先是朗豪坊附近的繁華的商圈 ; 經過廣東道,又會見到一堆架起鐵架帳篷的小攤販聚集,形成路邊的小市集 ; 走上塘尾道上的天橋,在狹小的通路上充斥著各種街站,他們有的賣力推廣電訊、健身計劃,有的悠然自得坐在一旁,豎立手寫廣告牌收買舊電器。緊接進入奧海城,立刻感受到中產以上的新鮮空氣,連廁所也特別香。那邊商場特別多嬰兒用品店、童裝店,推測樓上的住戶大概是新婚家庭居多。 有一次發現,原來大角咀是當年跟高中時女友散步路過的地方。那裡有一處聚集練舞之人的地方,就是有一面牆都是鏡子的走廊,在台灣比較常見,在香港卻很少有,所以印象特別深刻。當時我們也是在旺角吃過晚餐,慢慢散步到這邊。也不知道來到這裡有什麼好看,只想多待在對方身邊。那個練舞場是在建築物內,同時也是行人在區內穿梭的要道。舞者和行人雙方都互相禮讓,河水不犯井,跳舞的不過踩到行人道上,也沒有行人會停留觀看阻塞通道,是香港獨特的光景。 最後一次去大角咀,是送別準備移民的朋友時。我們去角祥街那裡的小店吃晚餐,離奧運地鐵站約十多分鐘步程,對香港人來說是正常的步程。近大街的店都被各式各樣的老店佔了,新餐廳小店們都瑟縮在街角一邊。新開的小店各有特色,泰、日、台、韓、中、西式都有,價格比起油尖旺區都宜人多了,而且夜間人流不算多,是跟三五知己聚腳的好地方。 朋友住大角咀靠海邊的位置,當時是新建成的屋宛,外表非常華麗,但附近全是空的工地,靜謐中帶點荒涼。看著香港的夜景,不禁想起周潤發在電影《英雄本色》的金句 : 「真係估唔到香港嘅夜景原來咁靚 ! 」我們看著夜景,「隊」著藍妹啤酒,談談未來生活的想像。那陣子許多朋友都考慮到外國讀書,再找工作定居當地,但又有家庭在香港有所牽掛,相當矛盾。 慢步在大角咀,彷彿感覺到香港大多地區的狀態 – 一半是曾經的工業區遺址、一半是新建的大型住宅和商場,兩者形成強烈對比。政府、發展商努力收地重建,市民多數表示反對,希望保留當地特色,但也無可奈何。前陣子香港電影 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在香港和日本爆紅,也是在緬懷它香港的光景。明明大家平常都不會在意舊建築物,甚至還會抱怨地方又殘又舊,怎麼要拆舊建築物又變得難離難捨了 ?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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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2-28 17:17【香港雜記】獅子山下「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,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…… 」這首香港人耳熟能詳的流行曲《獅子山下》,在我的小學音樂課本就有教,那是我對獅子山的第一印象。 香港有名的山頭不外乎大帽山、太平山和獅子山。前者是香港之最 — 最高的山峰,有海拔九百五十七米;太平山是著名旅遊景點,有可以瞭望香港的景觀餐廳。獅子山則比較獨特,它因為外型像獅子頭而得名,一目了然,很多香港人前兩座山的名字由來反而感到陌生。在七十年代,香港電台的電視劇《獅子山下》及其同名主題曲,為這個山頭添加了一份象徵意義。這劇集反映舊時香港人生活艱苦,但憑著同舟共濟,可以渡過種種困難,有點像台灣歌曲《愛拼才會贏》的感覺。 我第一次行獅子山,大概是十九歲的時候,那時也是受朋友邀請而去,我本身對行山沒有太大興趣。獅子山就在著名的黃大仙廟附近,在廟旁邊就有小巴直達山腳。去到車站幾乎不用找站牌,人龍最長的那條隊就是了。上山的路有點顛簸,又或許是司機駕駛的太強悍,未上山已經有點頭暈。獅子山整體算是老少咸宜的山路,除了臨近山頂的一段石頭路比較艱辛,其餘路段都是普通的階梯和泥斜路,我們一行人只穿普通的球鞋和短褲就足以應付。 在香港行山能體會到台港風土人情的差異。在台灣爬山時,總會遇到一些熱情的登山客跟你聊天搭話,回程的會說今天山頂狀況如何,普通的亦會打個招呼。在香港行山就沒有這種感覺,上到山上的人跟在山下一樣,都當大家是透明人,有的會帶大喇叭轟着音樂,也沒有人會揹茶水放到山上奉茶,真的是「兄弟爬山,各自努力」。 整段路上,我最期待的就是爬到獅子頭下方旁邊,一來可以窺探獅子頭的輪廓,二來對年輕力壯的我來說,山下的路段實在太輕鬆,總想來個高難度的挑戰。聽朋友分享,上獅子山頂有兩條路線,一條是尚算可走的石頭路,只是階級比較高,可能需要手腳並用爬上。另一段路除了手腳並用攀爬之外,還需要用上游繩,是非常高難度的路線。兩手空空的我們只能走前一條路,從獅子頭的頸部,慢慢圍繞着頭部拾級而上,很快就到達獅子山頂。 從山頂俯瞰九龍半島的景緻,天朗氣清時更可遠眺港島區及維多利亞港,可見山下一幢幢高樓大廈擠滿都市。鰂魚涌有個著名景點叫「怪獸大廈」,因為其建築密集、極具壓迫性而得名。從獅子山上觀看,我想整個香港也可以叫做「怪獸都市」。但有趣的是,當我們身在大廈其中,並不覺得自己身處的空間擁擠,只有跳出那堆建築物、從遠處回看的時候,才有這種感覺。 近年關於獅子山的事跡變多了,有些空閒的登山客太喜歡獅子頭,總想把它據為己有,於是戴上自己鍾情的飾品,走上獅子頭為牠打扮一番,留下一條長長的瀏海。奇怪的是,有圍數不少的人居然欣賞這種風格的裝飾,在網路上聲援支持。不過香港勝在有效率極高的政府部門,很快便派人上山清理,還廣大市民一個乾淨的獅子山頭。同樣的事情在近十年內數度發生,來來回回也為獅子頭裝弄過數款別緻的瀏海。在我看來,偶然有點新意也是不錯,不然每次望到獅子山,腦內也只響起那首老舊的經典金曲,時代就會停滯不前了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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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2-11 18:06【香港雜記】香港的原住民很少人知道,香港也有原住民。理論上,只要在英國人來臨以前的香港人,都算是香港原住民。但在法律上,只有英國在1898年租借界限街以北、深圳河以南的新界地區,以及鄰近島嶼的人們才算,他們叫「新界原居民」,在九龍、香港島的「原住民」就沒那麼幸運了。 當原居民有什麼權利呢 ? 首先有自己的地,就算是租的房屋和地,租金也根據當時的法律維持不變 ; 其次是政治參與,在立法會上,代表原居民的鄉議局功能界別只有一百多位選民,他們可以選出立法會中九十席的一席立法委員 ;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,是丁屋權。新界原居民的男性有權一生一次,向政府申請興建一間每層面積上限700平方英呎,樓高3層的丁屋(即透天厝),新界鄉村的屋宇也豁免繳房屋稅。 其實香港人也不太清楚原居民的生活,因為他們大多住在新界的鄉村裡,那裡沒有商場、沒有食肆,交通也不方便,除了著名的許願勝地 – 大埔林村以外,都市人幾乎在鄉村絕跡。也耳聞當有都市人走進鄉村裡,會被當地人唬嚇,因此香港的都市人和原住民,可算是河水不犯井水的關係。 我有一位中學同學是新界原居民,那時候因為打籃球而熟絡。中學距離我家大概十五分鐘巴士車程,但從他家搭公車出發,動輒都四十分鐘以上。我去過他家一次,首先要從家裡走到村口的小巴站,他家已經算貼近馬路,走個幾分鐘就走出來,有些屋子可能要從路口走個十多分鐘才到。小巴不是一上車就開,通常會等乘客到一定數量,否則司機開那一趟就虧本了。不幸運的話,上車可能要等個十分鐘才會開車。坐了大概十五分鐘,終於從村子走出城市,然後就要轉搭巴士,才能到學校。很難想像我們八點坐在教室的時候,他已經舟車勞頓了快一個小時,難怪他上課常常沒精打采。 跟台灣的原住民想像不一樣,香港原住民血統上也是「漢族」的,所以外表都看不出分別,認識以後才知道大家生活模式的差別。那朋友曾說他小時候,在村子外還沒有馬路,所以出門是要騎牛的,我當時大吃一驚,在那麼現代化的香港居然還有使用畜力的交通。幾年後他才說,這個是新界人普遍會對都市人開的玩笑,可想而知同一個香港,有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。 村落裡很多人有田,所以到處都可以看到有老農夫擺地攤賣菜,對只會逛超市的我來講很不可思議。那些看起來又多泥巴又多蟲吃過的菜,甚至還用報紙包裝,怎麼有人敢買 ? 朋友耐心教我分辨菜好壞的方法,原來用塑膠包裝、完整無缺的菜,不見得是新鮮甜美,菜葉上的一圈圈,才是自然孕育過的證明。 談及理想,他嚮往簡單生活,只要在村裡開個士多 ( 即柑仔店 ) ,可以跟子女在家房外的籃球架投投籃,他就心滿意足。我當時笑說他不上進,應該要出社會跟別人競爭,證明自己的能力才有價值。現在回看,如果我有體會過那樣的生活方式,我也不會選一條難走的路。 在台灣偶然會聽到關於原住民補助的議題,香港也有過對丁權的抗議,認為這是不合時宜的補助,對都市人不公平。畢業之後就很少跟那朋友聯絡了,他大概也蓋了自己的丁屋,我也在為自己的事業打拚。制度和世事一樣,總不能盡如人意,他似乎過得比我舒適,但我對任何事的熱情和鬥心,也是一種充實的生活方式,從這點看來,我們算是扯平了吧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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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1-29 16:00【香港雜記】關於學游泳從小父親就積極帶我去學游泳,據他說是因為算命師指我忌水,一定要學識游泳。於是從小學開始,每逢暑假,我都在各個游泳池打滾,混得一身氯氣(消毒劑)味。我總覺自己上輩子是魚,花三個暑假就學會背蛙捷三式,後來三個暑假就上進階班,修正姿勢、學學轉身,基本上已經是個游泳健將。以前香港很愛用「小飛魚」來形容很會游泳的小孩,來台灣才發現真的有種魚叫「飛魚」,是蘭嶼達悟族的主要漁獲之一。在飛魚季時,可以看到一群飛魚跳出面,跟游蝶式的人動態非常相似。 香港有個部門叫「康樂及文化事務處」,體育類的活動都歸它管,也提供很多體育課程予公眾參加,價格親民,是我主要的上課管道,坊間也有很多私人的游泳學校。那時候游泳班的同學特別多,彷彿家家戶戶的小孩都忌水,連排隊等小巴,也能看到各大泳會的招生廣告,下方的電話號碼紙條總是被撕得一乾二淨。當時香港有位泳手方力申,在2000年代表香港參加雪梨奧運,在200米背泳及400米個人混合泳打破香港記錄,可能因此掀起一股游泳熱潮。後來他改以藝人身分出道,跟搭檔鄧麗欣出演多套愛情電影,成為香港著名的螢幕情侶。 在千禧年初,TVB有齣電視劇叫《戀愛自由式》,是用游泳當主題的青春偶像劇。現在看來,裡面設計的游泳招式可謂別樹一幟,比八點檔更八點檔。但小時候看什麼都信以為真,以為游泳可以到那種程度。印象最深刻的一招叫「破冰轉身」,主角為了破解對手會令旁邊水道結冰的招式,有一天在路邊很迷茫的時候,看到裝修工人用電鑽工作,就領悟出以高部旋轉的方式破冰,結果成功反勝對手。這劇到現在還會被人放到網路上討論,重溫那些年的美好回憶。 小時的我特別皮,上課感無聊時,便開始跟同學玩水。孩子總有無限的創意,潑個水也可以玩出各種花招。新手的只會胡亂撥灑,有練過的可以用手掌輕輕在水面拍打,就造出更強的水波;有的可以雙手十指緊扣,用手掌心藏水,再擠壓手掌,用小縫噴出水柱,高手的程度跟水槍無異,隨時可以開火。有泳板在手的時候,還可以使出「無風起浪」。但這招波及範圍大,一不小心觸動到教練就會有麻煩,所以要看準時機使用。如果有人使用禁術,用口或其他部位噴出水來,那人將會一學期都被排擠。 有些游泳教練會教大家穿泳帽,理由是讓身體降低阻力、增加流線型,就可以游得更快,但多數教練沒有特別要求,游泳池也沒有規定要戴帽。受偶像劇的影響,小時候我總覺得從水裡出來時,一定要像狗一樣把頭髮的水甩掉,再俐落的撥動頭髮,所以我不喜歡戴泳帽。來到台灣游泳,發現這裡都強制要戴泳帽,每次我想蒙混入水,總會被救生員吹哨子叫我戴泳帽,理由是頭髮可能會令出水口阻塞。這個理由讓我很疑惑,我二十年多前在香港游泳池都沒有這個問題,怎麼以現在的技術讓會有頭髮阻塞的問題? 到小學後期,因為家裡安裝了電腦,讓我暑假都只待在家裡打電動,荒廢游泳,也沒有學到蝶式。到2008年北京奧運,美國有個游泳選手菲比斯破紀錄拿下八面金牌,讓我再度提起學蝶式的衝動。但我發現學游泳對比較年長的我來說,沒有小時候那麼得心應手。以前只要掉在水裡,就會想辦法在水中前進,閉氣動輒都二分鐘左右。當時覺得自己發育之後閉氣一分鐘也相當勉強,手腳也沒之前那麼靈活,很快就放棄了。或許我只是沒那麼想學而已,但每次看有人在池裡像飛魚般跳躍,總覺得自己內心也想成為這樣的人,但也只是想想而已,我就知道,我的心老了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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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1-28 15:30【香港雜記】在香港踩單車從有記憶以來,我就有一台四輪單車。平日週末爸媽帶我到公園「放電」時,我總愛騎著單車風馳電掣。到小學三年級的一天,爸爸帶我到大圍附近學騎兩輪單車。香港踩單車的文化不像台灣,通常只有專業熟練的單車手才會在馬路上騎車,在我們這種踩個休閒的人,只會去公園或單車徑。香港較長程的單車徑,分佈在大圍和沙田地區。那裡單車店林立,一出地鐵站就有四五家單車店,單車滿佈行人路是該區獨有的光景。 第一次學兩輪單車,好比餓得要死時跟約會對象吃飯,明明想肆意釋放自己,卻不得不保持姿態正襟危坐。我爸帶我找一條欄杆,在那邊學起步,就花了一個下午,印象中摔了好幾次。但小時候我總是勇敢,跌倒就起來,再跌倒再起來,只為了風馳電掣。當時練得脖子也結上鹽巴,長大後都沒再試過那麼艱苦了。那天練到日落前,我終於成功起步,踏入兩輪車的高速世界。為了阻止我橫衝直撞,我爸還說有一個人因為踩單車太快撞牆死亡的故事,這大概是我還活到現在的原因。 之後爸爸經常帶我到大圍踩單車。從大圍出發,沿經沙田城門河、吐露港科學園區、大埔海濱公園,最後到達大美督。踩單車的日子風光總是明媚的,小時候沒有多想為什麼,長大才知道有天氣預報這回事。小孩在單車徑上總是像脫繩的小狗,一鼓作氣衝刺,再而衰,三而竭,周而復始。有時遇到其他家的小狗,少不免來一場腥風血雨的比賽。一個突然加速,另一個心領神會迎頭趕上,車後總是傳來陣陣加油打氣的喝采,叫著選手們的名字。俗語說「阿崩叫狗,越叫越走」,比賽得如火如荼的,選手們當然頭也不回。最後竭力時,被熱情的觀眾迎頭趕上,開始腥風血雨的部份。 在單車徑上總是遇到光怪陸離的人們,有的人像生於2025年的,踩車總要用蛇形行進;有的扛著超大型喇叭,方圓數里都聽到他的震撼聲。印象最深刻是我稱為「報紙大叔」的車手。光看名字以為他是負責派報紙的,事實上他是一邊看報紙一邊踩單車。每次他出現總是雙手握着報紙,而且看報紙的時候,一眼也沒有向前看,單憑感覺就可以在單車徑上騰雲駕霧。我曾認為他是世上最強的單車手,直到一次在台灣某大學附近的山坡上,遇見一位踩單輪車的大叔,光著上半身、頭頂水瓶緩緩前進,終於感悟到什麼叫人外有人。 每次踩單車最期待的,就是到沿途賣飲料和雪糕的攤檔休息。炎炎夏日乾一罐汽水、吃一支甜筒(支裝冰淇淋),到終點大尾篤還有山水豆花,簡直是人生一大享受!在渡過沙田城門河的橋上,總有一堆攤販和車手聚集,形成一個小市集。最有趣的是有位專門幫人修單車的師傳在,我本來很好奇他怎麼會選在這裡擺攤,直到有一次我的單車半路脫鏈了,推了大半小時前行,看到這個師傅,有如在沙漠中看到加水站,而且收費不過二三十塊,簡直是造福人群的菩薩! 來到台灣,踩單車變成是一種日常,到處都有Ubike可借,價格低廉之餘,還可以在馬路上遊走。最近還有半電動式自行車,讓我凌晨唱完KTV可以省下計程車費,實屬德政。有一次去台北的河濱自行車道踩車,憶起在香港踩單車的感覺,雖然沿途少了冰凍飲料和豆花,但沿途看著河濱的景色,到基隆感受日落的絢爛,同樣是我珍貴的回憶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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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1-27 13:00【香港雜記】在香港過農曆新年農曆新年快到,我今年會在台灣過第二個新年。與香港的相比,台灣新年感覺都比較熱鬧,除了還有店舖開門,還會有各式的過年市集,廟裡也人山人海,充滿活力。相比之下,總覺得香港新年比較沒活力,就是到親戚朋友家拜年,街上總是人去樓空的光景。其實過年時香港黃大仙廟也會堆滿信眾拜神,可能以前我習以為常了,現在作為旅居在台灣的人,又會對台灣廟宇車水馬龍的光景特別感興趣。 在童年的時候,過年就特別快樂。一來有很多糖果吃,二來可以「逗利事」。不知道台灣家庭流不流行放全盒,香港家庭過年時都會放個全盒在客廳桌上,裡面佈滿糖果和瓜子果仁之類的。我家一定會放瓜子、開心果、糖冬瓜、炸角仔,和一堆在優之良品(零食店)撈的雜錦糖果。因為雜錦糖果比較便宜,品質參差不齊,印象最難吃的是用足球包裝紙包的巧克力球,好一點的有瑞士糖、利事糖和白兔糖;糖冬瓜是甜到糖尿的東西,我小時候已經是個「螞蟻人」,吃一口就受不了;角仔好吃與否要看運氣,有些炸得好酥脆,放一個月都好吃,有些剛買回來就潮濕了,油耗味超重。 去到親戚家拜年,除了恭喜發財利事逗來,全盒也麻煩打開來。小時候我總不客氣,拿完利事就衝去全盒開吃。俗語說「隔離飯香」,形容人總覺得別人的比較好。我每次都覺得親戚家的全盒特別豐富,糖果總是小有名氣的品牌,例如麥提莎、三角朱古力,說貴不貴,但乍看之下就是比較吸引。有些家庭似乎比較傳統,總會在全合上放兩個桔,夾上一封利事,喻意大吉大利。有的還會放一大罐「嘉頓什餅」,這對青年一代來講,與雜錦糖果有異曲同工之妙,就是量多品質參差的東西,但對上一輩人來講,能吃一罐什餅已經非常幸福。 香港拜年期間,大廈的管理員都格外精神。雖然我家樓下的管理員平常也彬彬有禮,但也只會坐在崗位上打招呼,只有過年會企出門口熱烈歡迎所有來賓,「烚熟狗頭(形容人笑得燦爛但虛偽)」一般向人拜年。長大後,跟管理員比較熟絡,得知過年收的利是,幾乎等於他們一個月月薪,難怪笑得那麼燦爛。 到親戚家拜年其實相當無聊,不外乎問候親戚近況,或者被親戚問候。在學時期最常問「你今年考第幾呀?」、「你第時想讀邊間大學?」、「呢排有冇學緊乜嘢興趣班?」之類。幸好我家人深知我非考試之才,一切隨遇而安就好。但有些親戚喜歡「舢舨充炮艇」,強迫子女考好成績,好讓他們向其他親戚交代。我有一個表姐因他的父母經常吹噓,她會考入香港大學,導致讀書壓力太大,最後自暴自棄變成隱蔽青年,過好幾年情況才有好轉。 無聊的問答結束後,終於可以進入刺激的賭局環節。為免教壞小孩,小時候親戚們都和我賭金幣巧克力,不亦樂乎。我最先學會撲克牌「鋤大D(大老二)」,後來慢慢演變成「十三張」、「鬥地主」等。但親戚們居然沒有教我打麻將,待我出社會後跟朋友過年「大戰四方城」的時候,總是覺得自己牌技略遜一籌,才發現許多家庭過年會打麻雀。 在台灣過年期間,少了親戚們一起聚賭,少了逗利是的機會(香港習俗是只要未婚都可以向已婚的逗利是),但多了市集熱鬧的氣氛。香港熱鬧的時間則是過年前,因為香港的年宵市集都在大年初一前一週擺攤。但從小到大生活在香港,知道年宵市集的物價異常高昂,都不會在那邊消費,只有家人說要去「行大運」時才會去。可能我對台灣年宵市集還有新鮮感,總是覺得那邊有價錢合理的東西,更願意花時間去走走,行個大運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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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2-31 18:49【香港雜記】90 後的香港電視劇回憶香港電視劇近年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少,主要是網絡媒體的興起,以及娛樂形式的改變影響。筆者剛巧生於香港電視劇黃金年代的末端,算是「吃 TVB ( 香港無線電視台 ) 奶水」長大的孩子,想分享一下童年追看電視的二三事。 在我小時候,香港電視台只有五至七個。在千禧年代,無線電視翡翠台和亞洲電視本港台算是當時的兩大巨頭,另外還有全英語的明珠台、中國的鳳凰台,和香港電台的教育電視頻道。那個年代家裡除了漫畫,電視就是最大的娛樂。在我小學時期,我對每個電視台的播放時間表瞭如指掌,最重要的是知道想看的卡通片和電視劇,其餘的視乎節目有趣與否。 千禧年代的電視劇通常在三個時段播放,重播的舊劇會在午間新聞過後播放 ; 新的電視劇有一種是短的,每次晚間新聞前播放半小時 ; 另一種是重頭劇,會在黃金時段晚上八點到十點播放。通常我都看晚上的劇,因為下午在上課或補習。 那個年代的經典電視劇多不勝數,講青春愛情的,有《當四葉草碰上劍尖時》、《戀愛自由式》、《青出於藍》; 古裝的有《火舞黃沙》、《金裝四大才子》、《齊天大聖孫悟空》; 時裝劇有《皆大歡喜》( 同時有古裝版 ) 、《烈火雄心》、《陀槍師姐》等。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電視劇是《阿旺新傳》。 《阿旺新傳》主角阿旺(郭晉安飾)智力比常人發展緩慢,但有母親的悉心照顧,亦在屋村裡的餐廳有工作。他有個兒時的女玩伴阿鳳(宣萱飾),小時候常稱要娶她為妻,到長大後阿鳳出國讀書,他仍然心心念念。故事主要講述阿旺以兒童般的思想,在成年人的世界中作出搞怪事情,但也令人反思成年人的世界複雜,充滿爭鬥和慾望。 另一套印象深刻的是《隔世追兇》,這套劇有穿越時空的成份,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非常新穎有趣。故事講述主角細何 sir(也是郭晉安飾)是大何 sir(許紹雄飾)的兒子,按本來的命運,大何sir在20年前就被謀害身亡。但有次細何 sir 透過對講機與二十年前的大何 sir 通話,改變了其被殺的命運。兩人進而不斷透過 20 年前的資訊合作破案,最終在現代重逢,實現大團圓結局。 以上提及的都是 TVB 的劇集,因為家人比較喜歡看翡翠台,但有時本港台的節目也非常吸引。平日晚間有個資訊節目《開心大發現》,內容主要介紹一些家庭生活上的小知識為主,例如如何用一張紙開瓶、如何走樓梯最省力等 ; 有一套奇案式劇集《危險人物》是我會追看的,每集都是以香港的兇殺案改編而成的短劇,例如八仙飯店滅門案、Hello Kitty 藏屍案等,相當恐怖但又非常吸引人。 到 2010 年代後,我的生活幾乎與電視脫節,一來是因為電腦遊戲普及,二來是上到中學,生活多了社交、運動和其他興趣,也有感自己長大了,不再甘於宅在家中吃奶水。現在對很多電視藝人的印象,還停留在千禧年代的樣子,他們在我的記憶中永遠年輕。最近 IG 不時會跳出 90 後集體回憶,熟悉的主題曲突然響起,才頓悟到「歲月如歌」的意味。現在流行的劇集都在串流平台上,已經不能稱之為「電視劇」,不知應該稱其為「電腦劇」,還是「串流平台劇」?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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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2-31 18:42【香港雜記】在城市中慢步 - 荃灣「下一站為荃灣線嘅尾站,請所有乘客落車 …… 」這是香港人耳熟能詳的地鐵廣播。荃灣是地鐵站上第一個站,也是地鐵紅色線的名字。小時候聽地鐵廣播時,經常聽到這個名字,但它在距離我家頗遠的角落,待我長大後才比較常去走走。荃灣在香港近代歷史來講,是一個較早發展的市區。港英政府在上世紀 60 年代間,在新界區大規模發展新市鎮(又稱為衞星城市),以應付香港人口急劇增長,荃灣就是其中一個新市鎮。 有次參與地區導賞團,到荃灣有名的公共屋邨 – 福來邨走讀,認識到當時殖民政府的規劃邏輯。荃灣的工廠區位於柴灣角,令人混亂的是,香港有另一個區又叫「柴灣」,正正是地鐵站港島線最後一站。這個狀況就有如香港的菠蘿包裡面沒有菠蘿、台灣的「早到晚到」早上不開門,柴灣角原來不在柴灣。福來邨與柴灣角只有一街之隔,以當時交通不發達的年代來說,這個規劃讓工人們便於走路上班,生活作息也不會受工廠吵雜環境而影響。 現時香港工業式微,工廠大廈大多都變成辦公室、餐廳,甚至是出租的派對房間。其中一個有名的工廠 – 南豐紗廠,則在 2018年改建成文藝空間,亦提供部分空間予初創企業家作培育基地,是荃灣現時最受歡迎的景點,每逢假日總是人山人海。那裡亦設接駁小巴,來回紗廠和荃灣地鐵站,非常方便遊客前往。 一街之隔的福來邨雖然相當老舊,但同樣充滿驚喜。首先是在邨外的一排商店街,有洗衣、雜貨、餐廳、補習,甚至海味年貨都一應俱全。許多店舖已經營數十年,反映出當時人們在區內的生活樣態。我最喜歡到那邊的「士多 ( 甘仔店 ) 」食燒賣,因為比外面連鎖店便宜又好吃。從充滿歷史感的裝潢、用曬衣夾夾起的零食,和風格隨和的老闆身上,總能感受到滿滿的人情味。 邨內有一家麵包店和茶樓相當有名。前者在保留傳統麵包特色之餘推陳出新,以兩塊混合楓糖漿的熱香餅配上雞蛋和豬柳製成「鬆餅漢堡」。除了麵包,他們的咖啡和奶茶也相當出色,而且價錢實惠,因此近年成為炙手可熱的人氣麵包店。相較之下,福來邨茶樓並不常出現在鎂光燈下,但熟悉荃灣區的人都知識,在荃灣飲茶,除了去村龍享受山水茶葉,就是到這家凌晨 5 點開始營業的茶樓。不少荃灣人夜夜笙歌後,都會到此「飲啖茶、食個包」一解酒氣。 鄰近福來邨還有個「香車街街市」。一樓是賣各式蔬果鮮肉的傳統市場,二樓則林立各式食店,有潮式打冷、大排檔、米線、日式串燒等。每逢晚市,樓上總是五光十色人聲鼎沸。第一次去是高中畢業的時候,當時是第一次身穿便服與老師和同學聚會。那年大家剛滿十八歲,在潮式打冷餐廳拿下數打 ( 一打=12 ) 啤酒與老師暢飲,感覺像是香港人的成人禮 ( 香港沒有成人禮 ),離場還差點在樓梯處摔倒,記憶猶新。 荃灣還是香港人雨天最愛出沒的地方,那裡有著「天空之城」的別稱,因為當地佈滿行人天橋,幾乎連接了大半個荃灣的上空。由地鐵站出發,你可以從天橋穿越十多個大小型商場,雨天時完全不用撐傘就可在區內遊走,是個非常便利的建設。假日在地鐵站附近,你可能會感受到不下於尖沙咀或旺角的人流壓力,但荃灣還是有些老舊的角落供遊人漫步探索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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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2-30 11:30《破・地獄》有感這套是香港少有談生死議題的電影。總體而言,故事情節老套易猜,但演員安排、節奏、運鏡、取景,還有開場有個把喪禮搞成粉絲見面會的搞笑情節,我覺得都是好的。 故事橋段整體相當老套,老頑固文哥家庭不睦,文哥對外人拍檔道生由厭惡到親近,最後甚至代其主持喪禮。劇情有其中兩處特別突兀,第一是道生接做木乃伊案件,文哥極度反對,卻突然出現救場;第二是文哥女兒阿玥做小三情節,好像想突顯她受父權和日常面對生死的壓迫,最後卻成為文哥表達對其關愛讓其釋懷的情節。還有道生女友懷孕、志斌老婆揭破他受洗等劇情,均略嫌欠缺說服力。 演員演技方面,整體不過不失,朱栢康的哭相稍微出戲;黃子華的語調很黃子華,特別講「咁嘅」收尾的時候。唯一突出的,是演要求將兒子做木乃伊的母親,不論在找道生談時的愁容、對著兒子棺木的悲傷都做得非常到位。 再談電影所表達的,我的理解是「活人也需被超渡」- 如何讓生者釋懷是面對死亡的最大議題。道生從唯利是圖轉變到開始會為人著想,印象最深就是他偷偷讓一個女人進靈堂看她的人,即使其家屬威脅利誘他阻止那女人。另外,文哥在父權和宗教傳統下,傷害了兒子和女兒一生,死前透過讓兒女主持喪禮的破地獄儀式,來讓他們感受愛與釋懷。 同行友人跟我分享,她感覺到整個電影充滿父權色彩,例如女兒在家中都是當忍耐的角色,為維護父親堅守的傳統而罵哥哥,反被父親喝止;哥哥在文哥病倒時離開,獨力照顧父親;人生受盡父親對她的歧視和壓抑,最後一封告解信就好像要原諒父親等,這些情節都讓她很不適。我沒有把父權色彩看重,始終電影主軸是談生死。但這讓我反思,作為父權體制下相對優勢者,我難以察覺更細膩的父權體現,例如電影中阿玥被正印掌摑,友人說在中國電影裡,這種小三情節已經是兩女合力對付男的,因為搞不好是男的欺騙她們,為什麼還要強調是女的錯? 最後是觀後的反思。大部分人一生可能只有幾次面對至親離世的經驗,不論是在生的或即將逝去的,都不懂如何好好道別,訴說自己在關係中的愛與困惑,生者因而留下一輩子的懊悔。活在當下、愛要及時等道理大家都明,但要如何做到才是問題。在華人文化中,含蓄隱晦的愛是慣習,除非在親密關係裡,很少人會在日常中表達愛,或是跟至親談論關係裡的問題。 這電影或許會令人有些共鳴,覺得死前寫個遺書還是能訴說愛令親人釋懷,但是否能更進一步?生前告別式是近年常見的活動,在世時模擬死一次,就有機會給人們藉口對親朋好友訴說愛;有朋友為父母做家族史的研究,過程也令親子互相了解,更有機會觸及到關係矛盾點,從而化解矛盾並讓關係昇華。 今年有已經移民的朋友,因為父親疑似患上癌症,成了他和母親的共同擔憂,也成了他們母子釋懷的契機:在電話裡談到對父親生死憂慮時,朋友有感自己無法即時在他身邊陪伴他們,也沒盡責養育父母的責任,因此感到愧疚;母親也愧疚讓兒子獨力承擔兩老的生活,怪責自己能力不足,沒讓他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。他們彼此哭訴自己的心聲,隔空哭作一團,感覺釋懷了。但朋友對患病的父親,仍然未有進一步表示。父子之間的情感似乎還需要探索用什麼方法訴說,才不會讓兩者都尷尬不適。 作者》今晚打老虎 曾是香港上班族,目前來台重返校園讀書,對美食情有獨鍾,希望用文字記錄香港。